【茄花】付き合う
“你们打算怎么过圣诞节啊。”
“能怎么过嘛——和书过呗。男朋友找隔壁数学共度春宵好几天了，我能找谁啊。”
“笑得，真就男朋友约等于没有呗。”
“我还没有男朋友呢，你拉倒吧。”
“没事，你还有你的现当代文学论文……诶怎么打人啊。”
……
江大的冬景，十年如旧。新娘经过岁月的洗礼，如今已年老色衰，芳华不再，原本霸占池塘一隅的美人也在池中消失殆尽，就像古希腊神话里的daffodil一样，只能低头欣赏水中自己的倒影，回忆着青葱过往。
是啊，过往。窗边的花少北戴上眼镜，叹了口气，果真是缺了些什么。
但随后又笑自己，多大年纪了还要什么仪式感，人家工作比自己还忙，能见到他就已经不错了。
什么圣诞节，还是算了吧。
“花教授。”
当他正打算像无数次那样离开时，忽然听到了一声怯生生的招呼。转头一看，发现是几个女生，一个个低着头，有的会偷偷抬起头看他一眼，又低回去，耳尖通红。
“怎么了？”于是他只好把东西放回去，撑着桌子问道。
“没有…就是…”几个女生又推搡起来，最后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问了出来。
“听说教授您有男朋友啊。”
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好奇，而花少北又是今年新进的中文系教授，被好奇他是一点都不意外。于是他一挑眉毛，那个女生顿时红了半边脸：“抱歉教授，我们并不想八卦的，我们只是听说了您的传闻…”
“谁告诉你们的。”花少北一顿看着脸上逐渐显出尴尬神情的学生，笑得灿烂，“很可以啊。”
“是，我是有男朋友。”
“哦，原来是真的吗！难怪教授那么好看都没有女朋友！”“可惜了隔壁院的院花。”“可不是，所以教授，你的男朋友应该长得和你一样帅吧！”……
“这群孩子……”花少北在被围在中间，无奈地一笑，“可以和那些对我有想法的人说，我今年都快35了，而且有男朋友，不要再打我主意了。”
女孩们哄笑起来，最后又有一个人壮着胆子大声道：“教授，您给我们讲讲您和您男朋友的故事吧。”
“我的故事？想听啊。”花少北笑眯眯道，“这个要付出一些条件哦。”
“什么条件？”
“到时候再说。”于是他支起身子，走向门口不忘回头招呼学生，“走，咱们换个地方。”
这里是江大最美的花园，苏州园林式的建筑参差不齐，枯败了的枝蔓垂下来，别有些萧条的意味。阳光慵懒地洒向大地。这也是一个慵懒的午后。花少北挑着一块有阳光的地方坐下，让女孩们坐他身边。
“我和他是在十多年前认识的。”
午后的微光洒在他身上，他的目光飘向远方，敛了几分漫不经心，显得专注而温柔，像是回到了他的少年时代。
十五年前的冬天，也萧瑟如此，寒风袭卷了每个人的肢体和内心。
又迟到了。迟到专业户花少北一边慢慢悠悠走着，一边想着，我完了，今天还是到新班级的第一天，听说班主任还特别可怕。
不过怕什么，他又想，最多找他干一架。
况且我又是年级前十。
慢慢悠悠地裹着寒风拐进教学楼，花少北一眼就看见了一头鲜艳的红发，站在走廊里等着谁，或者说，找着谁。
是在找人吗？等等，那好像是高二A班。
花少北脚步一顿，不会是来找迟到的我的吧。
恰好那个身影也转到了这边，花少北凭借着敏锐的视力发现了那人看过来时眼中的错愕和欣喜。
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，半晌，花少北才觉不对劲。等等，我好像又迟到了好几分钟。
于是匆忙飞奔到班级门口，这时，花少北才想起来，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多么传奇的人物。
他是老番茄，一个常驻年级第一的高二A班常年数学课代表兼班长，是理科班众多秃子中为数不多的颜值很能打的全能型选手。
草。他偷偷望向旁边拉着书包带子的拘谨的红发少年，想着，我刚和神对视了。
可是不等他打一个招呼，班主任便一身冷气地从里面走出来——比一月的寒风还冷一些——抬手一看表，冷冷地说道：“花少北，迟到20分钟，楼下给我跑20圈去。A班班规——你，下不为例。”
最后一句话是对老番茄说的。
这就很有病了，花少北一挑眉毛，手心的温度越来越低，大概比班主任气场更低一些。合着在这里搞特殊呢。
不过他已经很久没骂人了。正当他挑着用什么词来骂会更阴阳，但不失风度的时候，身旁的人发话了。
“抱歉，何老师，”他平和稳重的声音此时一点波澜都没有，像一个机器人，“班规是规定了上学迟到几分钟跑几圈，我作为班长，若是带头破例，以后就会有无数次破例，这一条班规制定的意义就不存在了。况且新同学迟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我——毕竟我没有及时和他确认上课时间，这也是我的失职。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和他一起接受惩罚。”
班主任看起来有些意外，花少北更是，所以当班主任气呼呼地扔下一句“一人20圈”回教室后，他还是傻愣愣的干站着。
“不想跑吗？”温和的嗓音响起。
“不是。”花少北猛地缓过神来，才发现老番茄已经走很远了，此时正回头看着他。他搁下书包快步走到老番茄旁边，过了一会儿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，“你是不是傻？”
“我怎么傻了？”走到跑道上，老番茄鞋带松了，于是在花少北看着他系鞋带时，抬头问了一句。
“你明明不用跑这20圈的。”花少北犹豫着说。
“这有什么？”老番茄轻松地跳起来，语气里带了些笑意，“热个身，顺便熟悉一下新同学。”
他没有回头，从背影看过去，晨光笼罩下的他就像一个真正的神明。
无可挑剔。花少北对自己说，于是接下来的20圈，他就像他们学校众多女生那样，追着老番茄的背影跑。
20圈说来容易，实则难如登天，在第一节下课铃打响的时候，老番茄和花少北先后跨过了终点线，然后一起瘫在地上。
“第一节课是什么？”花少北喘着粗气。
“老何的数学课。”老番茄脸色惨白，红发早已被汗水浸透。
“厉害啊。”花少北在老番茄旁边坐下，由衷感叹，“早听说附中老番茄是全能的神，今天一早就见识到了。”
“哪有。”老番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“我还听说你是全附中最拽最帅的呢，今天终于见识到了。”
“承让，”花少北一笑，转过头来看着坐姿和他同样随意的少年，“那就正式认识了，茄班长。”
“少北——也许我可以这样称呼你。”
“当然。”
“就这样阴差阳错，我们认识了彼此。”花少北一笑，仿佛从慢跑的学生中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。“后来发现真是，上天安排的相遇。”
“可真是浪漫。”“天定良缘。”“懂了，可以在我的小说里面加你们俩的故事。”“那个班主任为什么要针对你啊他真的好烦。”
…
花少北听了女孩们七嘴八舌的讨论，抬手示意她们安静一下。
“别急，接着听我来讲。”
“我本来也不是那种学神级的人物，侥幸进了前十去了a班，所以班主任很针对我，只想把我踢出去——而且我本来文科就比理科好。”
“而且我本来文科就比理科好，”对着高二的物理期中考卷，花少北抱着头，戳着前面老番茄说些抱怨的话，“我造了什么孽来a班！是个人都比我高！”
老番茄也不烦，放下笔转过来，按惯例递了份刚写完的解析给他，然后拿笔敲敲他的头，“我现在知道老何为什么想着把你赶出去了。”
花少北一脸垂头丧气，趴回桌上，“连你都这么说，终究是没爱了老番茄。”
前面的人没说话，沉默良久才说，“有爱。”
“哈哈哈哈你好可爱。”花少北看到他严肃的面孔，放肆的笑起来，“不会吧不会吧，不会有人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吧。”
于是老番茄涨着微红的脸颊来打他，说是打，也不过就是轻轻拍几下。
“这应该算是我们的日常相处吧。他连下手都不敢对我很重。”十五年后的花少北眼里带了点心疼，“他太优秀了，以至于他都没有什么朋友，所以开始他对我很小心，怕触了我哪片逆鳞，跟他打一架或干脆不理他。后来他也不敢欺负我，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对我图谋不轨。”
“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对他有感觉了，但我当时不太敢确认。你要说喜欢的原因嘛……”花少北低头想了想，“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很牛，对我也很好，但只是当时的想法。”
“噢—————”“磕到了！！”“这不比小说好看？！”“可恶啊已经开始羡慕了。”“他当时也喜欢你了吧，天天给你写解析。”
“所以教授我们想听你们什么时候捅破的窗户纸。”
“哦？”面对着几只扑闪扑闪的星星眼，花少北神秘一笑，“猜一猜。”
“高三！”几个女孩子异口同声喊起来。
“看来都很有经验嘛。”花少北笑着，换了一个坐姿，“是高三。”
“同学们，还有三个月高考了。”这是一节班会课。班主任冷冽的眼神扫过漫不经心转笔的花少北，“别以为自己在A班就可以为所欲为，一个不留神下次月考你就会被踢出去。”
“还有，有些同学别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去影响别人。你懂我意思吧，花少北。”
“啪”花少北把笔拍在桌上，惹得同学们频频侧目，然后看见了他平日里懒散又深邃的眼眸里闪着几分嘲讽的光来。
两年来没爆发你真他妈当我好欺负是吧。
“抱歉，老师，恕我冒昧，我进A班凭的是自己的实力，没有任何一点虚假成分，可是您为什么一直想着把我踢出去呢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，每次从数学办公室路过，我都能听到您在和别的老师交流把我踢出去的方法。但是，老师，您要知道，我即使数学只有120多分，在理科班垫底，我的语文仍然可以达到130多分，而且是保底，您完全不用担心我今后的大学问题和您自己的饭碗。”他看着班主任越来越黑的脸色，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，“还有，我本来觉得谈恋爱没什么意思，但听您这么一说好像又有了些想法。但您放心，我恋爱照谈，江大也照上。”
他一番话说的慢条斯理，底气十足，恰好时间也把握的正好。话音未落，铃声就响起来了，于是他看见班主任怒火冲天地大步走出班级门，和眼前人猛地一颤的背影。
他其实挺纠结的。以前是无欲无求，现在有欲有求了，但又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份欲望本身。
那段话…其实是自己用来表明心意的，如果他看不出的话，那就再说一遍。
“你……”前面的人转过来，却看见刚刚语气冰冷的少年脸上荡漾着温柔的笑意，那眼睛像一片深邃而温柔的汪洋，似乎是要溺死猝不及防跌进的人。
“老番茄，”他看见眼前少年眼里的错愕和欣喜，就像第一天那样，又好像不一样。
“跟我在一起吧。”
原本我拼命克制着自己，告诉自己再忍一会儿，可晚一点，我怕我们散了，来不及。
不如就这时候，一起和我奔向最美好的远方吧，我的神明。
“后来我才知道，其实他早在高一就对我有意思。”花少北的眼角弯了起来，“可这人就是不说。还是我套话套出来的。”
“说实话，我学中文的初衷就是给他写情书。后来大学毕业异地，我们也不发短信，只是打电话和写信。因为我告诉他'从前的日色变得慢，车，马，邮件都慢，一生只够爱一个人。’我怕我们的感情被高速的发展反复冲刷变淡。”
“所以一直到现在，一直如此。”
“那教授，你们现在，见得不多吧？”一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女孩忽然小心地问。
“当然，”花少北并不在意地笑着，“他在燕城当教授，我在申城，早就异地好几年了。”
“那你们都不过节的吗？”
“什么节……？”
“比如，圣诞节，情人节之类…？”
“哦我的好学生，你也知道我们都很忙，”花少北敛了些笑容，但依旧是一脸的毫不在意，“他也不是什么很有仪式感的人，所以算了吧，多大年纪的两个大老爷们儿还搞这种……”
“谁没有仪式感？”
熟悉的嗓音传入耳畔，花少北有一些错愕地朝声音来源看去，那是一个面色憔悴但眼里饱含星辰的人。
“你不是在燕城吗，怎么……？”
女孩们第一次看到自家老师这样的表情。
“这几天刚好是休假，顺便就来了。你不是天天抱怨我不来看你吗。”说得轻松，花少北看他脸色就知道他是特地请假，知道他嘴硬就没点破他，也不反驳他的话，只是笑得灿烂。
“不容易啊茄大教授，”花少北说着从地上跳起来，早就没了平日教授端庄的样子，“那行我今天就先走了。就当陪你咯。”
“哦对还有你们，”走出一段，花少北好像想起什么似的，转过头来对女孩子们说，“原来说的条件就是让你们写一篇小说——题材是什么你们应该清楚喽。”
说完狡黠一笑，牵着老番茄递过来的手有说有笑地走了。只留下学生们呆住的身影。
这时候，风从他们身后飘过，阳光里是绵长的未来。这萧瑟而又寒冷的冬，只要有彼此相伴，就一定圆满而温暖。
The 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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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诞快乐！
想不到吧我就是那几个学生之一（我是被迫的！）
最近学日语刚好学到这个单词就作了标题（）
原来想着写个be，后来想着圣诞be不太厚道
这篇码的时间比较短，节奏超级乱，我自己都嫌弃，对不起各位tt（就当个无脑小甜饼看吧）
上一棒@温九柠檬茶
下一棒@jry3igeyej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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